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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改变了我什么?

原文作者  曲晨  |  发布时间  2015-01-15  | 浏览次数  5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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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留学没有改变我什么

 

首先,留学没有把我从一个潜在的自由主义者与个人主义者变成一个国家主义者或民族主义者。留学生对西方社会的初次接触,未必总是洋溢着轻松与愉悦。恰恰相反,欧美国家日益凸显的诸多社会问题更为直观地呈现在留学生眼中,并以一种或缓慢或迅速的方式将留学生群体卷入其中。同时,生活方式、文化习惯的迥异加之高强度学习很有可能加强留学生对西方社会的不适感。而且,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风头无两,一个具有克里斯玛型领袖特征的强势主席的君临天下,以及一种不可阻挡的民族复兴的社会表象,都会在无形的对比中让许多留学生或多或少沾染上民族主义者的色彩。

 

可是,我没有。我依旧认同包括自由、平等、公正等自由主义价值,我依旧对世间苦难有着不可阻遏的同情,对强权与霸道有着难以名状的厌恶。我依旧认为,一个国家的崛起如果不能保障公民合法权利、促进平等与自由并培植出一种基于共和主义的爱国主义观念,其兴盛并不值得推崇。我依旧相信,国家复兴如果不能与民权增益同步,我们不过是在培植一个恐怖的利维坦,而自由主义对于中国转型仍然具有巨大价值,我们无法视而不见。

 

其次,留学没有在生活方式上把我从一个东方人变成一个西方人。中华文化的强大吸引力在某种程度上阻遏了西方文化的渗入,再加上15个月的紧张课程设置与我本身的宅属性,让我并未过上西式生活。英国现代娱乐生活的核心要素——泡吧,因为囊中羞涩和不喜喧闹,也没有成为让我融入当地生活的动力。当地中国超市与中国餐馆和英国的鱼炸薯条一道使我成为了饮食上的“中华美食至上论”信徒。这些都让我在对西式生活浅尝辄止,鸣金收兵。

 

最后,留学没有让我停止对祖国的关注。这并不是一种他者对于一个大国的关注,而是一种天然的情感联系。通过微博微信,老罗与王自如的中国第一场公共辩论,余英时、许知远的被下架,马云、雷军等商业巨头的风光无限和立人图书馆、传知行研究所的横遭厄运,都让我保持着与中国资讯的同步。同时,当上公务员的大学同学的苦闷彷徨、在企业供职的实习同事的压力重重和公益圈的朋友的默然前行,让我可以从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进而反思社会。再者,BBC等外媒以及外国同学眼中的中国,尽管混杂着偏见与无知,却以一种第三方供词的力量促动着我去了解在祖国发生的一切。一个留学生眼中的祖国,必然带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他者色彩,但却非全然的局外人与旁观者,我仍然感到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诸多事情与我息息相关。

 

简而言之,留学并未让我放弃对自由的渴望,并未让我彻底的去政治化而失去公共关怀,也并未让我成为一个喝着咖啡泡着吧的香蕉人。比之一年多前的我,我还是那个热心公益、心怀自由、有着强烈公共关怀和爱吃烤鸭和炒肝的中国青年。

 

二、自新自立,不必涅槃——留学改变了我什么

 

那么,留学改变了我什么呢?

就思维而言,留学是一场原有思维结构的推倒与重建。不得不说,爱丁堡大学的公共政策课程以其高度实践相关性和对学生实操能力的培养极大地冲击了我以往的思维模式,并最终在一片废墟之上筑起一个新思维之地基。

 

首先,对大而化之的理论口号的痴迷已被对具体实践的分析所代替。公共政策是将理想照进现实的学问,将种种政治哲学所激辩鼓吹的价值转化为阳光下的具体政策,进而确保一个社会的稳定与繁荣和无数个公民的自由发展与福祉。这其中,政策如何设计、效果如何评估、政治因素如何考量以及政策背景如何分析都事关一项政策能否从政策分析师的政策简报(Policy Brief)中进入政策制定者的脑中,进而将其出台与实施。

 

在前两学期的课程中,三个小时的课程包括第一小时的教授讲座(Lecture)、第二小时的研讨会(Seminar)和第三小时的客座演讲(Speech by Guest Speaker),其中大量的小组presentation48小时政策研究任务、丰富的课堂讨论以及第三小时中客座嘉宾的展示与互动,都向我展示了如何以实践推动政策的完善与改进。而在写每门课期末作业时,如遇Policy Brief,则必须当先呈现并分析具体政策的背景(Context),写多了也就觉得不具体分析政策背景一味强调政策如何转变都是在耍流氓。

 

回到中国,我越发觉得,左右都应暂时放下意识形态之争,以多元观点与实证分析去推动政策的改变更能促进整个国家的进步。政府也应将市场与公民社会纳入政策咨询范围,积极获取多方的意见与评估。唯有开放多元的实践,才能遏制空谈之风,让牢骚与不满成为改变现状的动力。

 

其次,简单化的思维逐步式微,对现实问题的复杂性的认知不断加深。举一个例子,在社会政策这门课上,导师带领我们深入分析了西方福利国家的诸多社会问题及其相对应的社会政策,从工作贫困、儿童福利到养老金不一而足。且不谈,这些问题在不同国家的背景、历史渊源与流变迥然不同,不同国家给出的政策回应多种多样,但就政策制订的实体——西方福利国家而言,其福利国家模式就可分为三种,以英美为代表的“盎格鲁撒克逊国家模式”(自由主义)、以德法为代表的“工团主义国家模式”(保守主义)和以北欧国家为代表的“诺迪克模式”(社会民主主义),而仅就单一一类而言,其中又有因国情不同而生的多种区别。因此,当下谈及西方便以之为单一实体,甚至谈及西方便是美国,实在是忽视其内在差异之举,不利于我们深入具体国家政策从而受到启迪。

 

另一个例子是欧盟政策课上谈及在欧盟理事会中各个代表国在欧盟常驻的委员会工作人员,他们在是完全忠于所属国国家利益还是会积极考虑欧盟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的权力与利益?欧盟在其20余年的运作中,多大程度上建构了自己的身份与利益而有别于一个单纯由主权国家主导的国际组织?这些有意思的问题构成了分析欧盟公共政策的基础,也凸显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语境。所谓大学的要义,不只是勾起学生仰望星空的兴趣,更是让学生在知晓“星座星云”的复杂之基上走向理解复杂并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对复杂做出审慎而理性的回应。我尚远未进至理解,但我看到了一小片夜空中星与星的复杂关联,且愿意为理解这种关联努力下去。

 

最后,曾经较为封闭的思维在逐步变得开放与包容。我曾被朋友与非朋友都冠以愤青的雅号,这与我自身很多时候不加反省而只选择相信与价值偏好的言论有关。在爱丁堡留学一年,刚好经历了苏格兰独立公投,看到了苏格兰国家党(SNP)的YES阵营与保守党、工党及自由党的NO阵营的角力,初步了解了苏格兰独立运动的复杂历史动因。苏格兰独立公投背后关于两种颇为不同的社会制度架构的思考让我明白即使在宪政民主的框架下分歧依然存在,且多元的文化认同往往会撼动既有陈规。我曾应微思客之邀请我院教授理查德撰文一篇文章分析苏格兰独立何以可能,老教授着重强调了英国政治文化与苏格兰独立的独特性,反对简单地将苏格兰独立比之加泰罗尼亚、魁北克,也不同意将英国星座式政治认同与中美等高度统一的政治认同作为比附。这些分析让我受益匪浅,在苏格兰独立公投激发了微博上赞美民主制度的声浪时,理查德的文章恰恰指出了更为深层的问题,也表明了苏格兰独立及选择民主公投的独特性,这对于廓清主义与问题之别大有裨益。在一个价值观多元、个人选择多元的时代里,不轻易做出评判,不武断地对一件事下结论,而是谦虚谨慎地不断求索,通过阅读、交流与讨论尽量获知事物的原貌,应该是每一个有志于探索真理的年轻人的座右铭。在这一点上,我做的还远远不够,但我已经感觉到大脑中那块叫“偏见”的巨石开始慢慢地松动。此外,我越发想要做一名世界公民。在爱丁堡与港独室友的深夜长谈,在斯里兰卡与英国小哥的交流互助,与瑞士美国学生、日本大叔和荷兰大妈的餐桌会议,都让我相信唯有一个开放的心态才能与世界保持联动,而不是闭关锁国,固步自封。

 

就理想而言,留学让我愈发坚定了投身于公民社会构建的决心。公民社会有两重不同的定义,以托克维尔、亨廷顿和普特南为代表的自由主义一方认为公民社会是自发的、自主的、自助的且遵从一系列法律与规则的组织化社会生活领域,其天然地促进民主自由,NGO也天然地有利于政治民主化和社会进步,而公民社会的建构也应该朝着这一方向努力。这一规范性论述遭到了一种以描述性论述的批判,在黑格尔、马克思和葛兰西思想传统之内,其强调公民社会是一个由在社会与政府之间多重竞争性利益团体组成的社会领域,并非内在地是一块民主领域。后一种观点让我更倾向于观察现实中的公民社会运行情况。在准备社会政策的一个presentation时,我查阅了一份英国政府相关政策的政策咨询回馈书,在长达200多页的回馈书中,有130多个组织对政府的这项政策做出了政策评析和建议,其中有超过一半是NGOs,有一多半是CSOsCivil Society Organizations,包括NGO,但比NGO涵盖范围更广)。而在客座演讲中也不乏NGO等组织负责人的身影,他们对于社会问题的见解与分析,他们的实践与参与,让人印象颇深。可见,在英国,公民社会作为一个蓬勃发展和高度活跃的社会领域,在现实政治中积极参与政府的公共政策的制订,它并不只是一个理想中的图景,它已经成为部分国家现实的一部分。

 

一个以自由平等为底线的公民社会的建立永远不是一帆风顺的,它必然要与传统观念、敌对力量和政府管制长期博弈,也必然会面对挫折、失败甚至毁灭,但其求索过程本身即是一部恢弘的史诗。我越发坚定,无论从事何种具体职业,无论从哪种角度出发,只要能推动一个健康有序且生机无限的公民社会的确立,就是我愿意为之付出心血的事业,就是我的一生的志业,就是我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就心灵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一年多的留学经历更让我开阔视野、反躬自省和走向独立。第一学期后圣诞假期的英伦游历让我见识了牛津三一学院的宏伟壮观、布里斯托街头涂鸦的生动别致、卡迪夫的威尔士风情和伦敦的大气磅礴。在圣彼得堡大教堂与众人一起唱起圣歌的时候,作为一名无神论者我还是感到了宗教别有的那份庄重与虔敬。在斯里兰卡,与热情的当地人一起过每月都有的佛教节日,头顶白布手持花篮,吟唱着祈祷歌曲,信步走至由圣洁的白色佛塔所统领的小乘佛教寺庙,看着老幼妇孺轻碰花篮后双手合十默然祈祷,顿觉信仰的伟大。当然,无论是在英伦还是斯里兰卡,举凡路过教堂佛寺,我莫不进入忏悔我的罪过。除了英国和斯里兰卡,我还曾借空闲时间去泰国、德国与荷兰游历,感受最深的不是一处处自然美景,而是不同社会的多样文化、信仰和社会环境。比如与英国狭窄至极的自行车道相比,德国的自行车道设计得就更加合理,其设于人行道一侧,而非机动车道一侧,这无疑保护了骑车者的人身安全。在比如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白天正午与晚上黄金时段橱窗性工作者的身材对比,昭示着市场的无形的调节作用。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我并不是一个旅游的原教旨主义者,不推崇为旅游而旅游,更喜欢将旅游加入一些不同的元素,比如观察其居民谈吐、交通状况和饮食文化,斯里兰卡一行更让我觉得一至两个月的NGO体验游也许能让旅游者收获更大。

 

留学生涯带给我的还有一次次反躬自省的机会。刚抵爱丁堡在语言、学习与生活上的不适应,让我磕磕绊绊地度过了第一学期,有一半的时间在纠结于教授讲的多听不懂,课前阅读也往往难堪重负,以致于课堂讨论参与度较低。第二学期我决心锐意进取,积极参与到课堂讨论中,听课质量果然有了较大提高,更为关键的是,收获许多与教授、外国同学交流观点看法的机会。在学习上,我从不是一个标准的学霸,但我自信我的努力能让我无愧于学生这一身份,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敬业吧。除学习外,在个人性格上,我也多次反省过自己太过张扬与偏激的性格,有时不够照顾他人的感受,虽然我直到如今仍未完全改正这些缺点,但我相信我会不断向温和与谦逊进发。

 

我依然还是一个满身都是缺点与毛病的毛头小伙,但留学生涯却让我看到了改变了契机与方式。留学还让我逐步走向了独立,尽管依然在路上。英国糟糕的饮食让我只能自谋生路,自己开火做饭让我渐渐学会了一些以XX炒肉、XX炒蛋为模板的基本菜式。后期与友人合租,让我学会了一些基本生活技巧。也许我还谈不上彻底独立,但出国这段日子却为今后的独立奠定了基础。

 

三、结语:与世界道一声好

 

留学之于我到底是什么?我想,它或许就是你走出家门对着更广阔的世界道了一声好,也正是这一声道好打开了无数扇窗子和一张张笑脸,也正是这一声道好让你看到了自身的潜能与未来的可能。短短15个月的留学生涯不乏遗憾,但却是一段充满着惊奇与发现的旅程。

 

我从不认为留学生涯的暂时结束仅仅是结束而已,它更是一个开始,它所开启的诸多人生事业尚未完成,愿我以无畏、正直、善良面对今后生活的诱惑与苦难,愿我的同窗——所有中国留学生,无论你们身在何地,所学何业,Keep your integrity, Follow your call, Discover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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